从市里坐车回老家要将近四个小时，走高速。不是什么节假日，因而车上的座还剩大半。

陆式孤零零地坐在最后排，靠窗。他把书包用力抱在身前，转头看外面的阴天。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，那时候路况不好，每回过年都要跑上一天，很辛苦。路上父亲和母亲就会吵架。母亲说在城里过年怎么了，不就过个年，父亲说去你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些。

这种时候陆式就一个人蜷缩在后座上，按捺着兴奋朝外张望。开心的人只有他，因为就要见到哥哥了，他喜欢哥哥。虽然他心里明白哥哥并不是那么喜欢他。

在长辈面前还好，哥哥喜欢笑。然而背着人的时候，哥哥对他总是很冷淡，好像他是个什么没有生命的东西，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。但是有几回晚上做噩梦吓醒，是哥哥把他抱在怀里哄他睡着的。他总爱做噩梦，在这老房子里尤其是。

前座父亲和母亲吵着吵着，父亲就会说起“你儿子还在老家，不回老家过年你让他怎么办”的话。因为提到陆程，年幼的陆式会立马竖起耳朵，悄悄听着。母亲这种时候就会冷笑，口气多半是嘲讽的：“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呢，我生儿子的时候你在干什么？”

如果中间谁突然想起来，提一句“弟弟在后面”，两个人争执的声音就会小下去，随后彻底消失。直到傍晚进了奶奶的家门，否则谁也不会先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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