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夜的梦像是一个开端,在梁序笙破碎的世界观里种下一粒禁忌的种子,他极力避着阮寻澜也没能阻止这颗种子的萌芽。
每夜的梦境都是它肆无忌惮抽枝生长的养料。
第一次梦醒时,梁序笙窘迫恐慌,直骂自己有病,顺带骂阮寻澜不守规矩,好端端的干什么要跑到他梦里来!
第二次梦见那档子事,梁序笙烦躁而不解,唾弃之余还冒出些他不想承认的隐秘期待。
第三次醒来,梁序笙见怪不怪地躺在床上等晨起的小兄弟疲软下去,而后心无波澜地起床洗内裤。
第四次醒来,梁序笙筋疲力竭,有种没干什么却已然被榨干的无助感。
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病了,怎么满脑子淫秽废料。
难不成真是憋出毛病来了?
他对自己会做春梦这种事是坦然接受的,并不觉羞赧难堪。
血气方刚的年纪,做点旖旎的梦怎么了?不做才不正常。
可为什么对方会是个男人?!而且还是阮寻澜!
就因为他偷听了点不该听的墙角吗?!
简直是荒诞不羁,离经叛道。
若是被阮寻澜知道自己拿他当性幻想对象,止不准得怎么奚落他。
直挺挺行走了二十来年的人头一回撞到硬柱子,梁序笙所受冲击不小,暗道不能任由情形继续演变下去。
他就算道德上吃得消,身体上也吃不消。
正思索着要不要搬出去冷静几天,梁序笙接到了陈宥的电话。
“小笙,许凌峰这周六晚在西街组了个局,要来吗?你都好久没出来玩了。”
许凌峰家里跟梁儒海在生意场上偶有往来,梁序笙也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其结识,这一干人都是些成日花天酒地的富家子弟,各种花样换着玩,兴头上来了从不顾及分寸,梁序笙不太喜欢参与到这类活动中去,是以一直跟他走得不是很近。
但这回他没有急着拒绝,权衡一番之后应下了。
他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,好把脑子里不正常的念头抖落干净。
阮寻澜对他的挣扎一无所知,在他出门时照例询问:“小笙要出去吗?”
梁序笙把背打得笔直,目视前方,板着脸挤出一个音节:“嗯。”
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,梁序笙能感觉到阮寻澜的视线一直凝在他身上,他被盯得发毛,转过头留了个后背对着人,听见寻常的嘱咐自后头传来:“早点回来。”
西街是家酒吧的名字,位于苍沂市中心街区,梁序笙过去的时候正是灯红酒绿时,男男女女皆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,躁动的音乐放得震天响,破碎斑驳的灯光晃得他眼睛生疼。
许凌峰早早就订好了包厢,梁序笙在侍卫的指引下找到二楼的房间号,进去时包厢内已聚了不少人。
这里的隔音措施做得好,楼下的疯狂被隔绝在一扇门之外,屋内的糜乱程度却比之更甚。
在场的都惯于流连声色场所,对此习以为常,人人搂着温香软玉调情戏耍。
梁序笙先前也同许凌峰玩过一两回,可从来没见过今天这样混乱的阵势,他看得无所适从,顿时有些后悔赴了这个局。
陈宥招呼他在身边坐下:“小笙,这儿。”
许凌峰也看见了他,在他落座时戏侃:“难得见梁小少爷肯卖我一个面子。”
梁序笙打眼瞧过去,发现他身边搂着的竟是个年轻白净的男孩儿。
他是出了名的男女不忌,身边情人按着心情换,双手双脚加起来都不够他数的,此刻他翘着二郎腿,双手不规矩地当着众人的面往男孩单薄的衣衫里钻,享受地看着怀里人露出脸红羞怯的神态。
梁序笙内心的不适又漫上一层,他不避讳这些事,可打心底里觉得情人间的亲昵该是私密的,而不是像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止轻佻,不给彼此留一丝体面。
许凌峰察觉到他的眼神,茫昧地笑了笑,朝一旁使了个眼色,很快有人攀上来挽住他的臂弯,梁序笙身子一僵,长相明艳、穿着性感的女人眼波流转,举着高脚杯的手稍稍一倾,透明的杯沿贴上梁序笙唇瓣。
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钻入鼻间,梁序笙如坐针毡,接过杯子拉开一点距离:“我自己来吧。”
“怎么?嫌弃我?”
两弯柳叶眉随着她的问句微微挑起,勾出秀彻风韵,在朦胧暗调的灯光中格外魅人。
“不、不是。”梁序笙在这种直勾勾的冲击力下有些语无伦次,“我有手有脚,你不用这样。”
柳絮在风月场上游走许久,还是第一回碰上说这种话的,当即噗嗤笑出声来,问道:“不需要?那你赴这个局的目的是什么?找人斗地主吗?”
她说着把自己都给逗乐了,无所谓地扬起音调说:“来这里不都是为了找乐子,难得见到你这么愣的。”
梁序笙下意识要反驳她的说法,但转念一想又不吱声了。
可不是嘛,他不就是来寻欢作乐的吗?
动机不纯又何必扭捏作态。
更何况柳絮袅娜娉婷,一双眼睛如秋水般莹润含情,是个十足标致的美人。她的长相跟阮寻澜是属于同一挂的,形容举止间自带一股成熟而优雅的独特韵味,却不像阮寻澜那样有攻击力。换而言之,比阮寻澜舒心多了。
阮寻澜……
怎么又想到阮寻澜。
美人在侧,还管他干什么?
梁序笙越想越觉得有理,对上柳絮别有意味的眼神时故意大大方方地直视回去。
既然是酒局就不会只是干喝酒,许凌峰张罗着玩起酒桌游戏,没成想开局便输了,认罚时爽快利落,坐在他腿上的男孩举着酒杯喂上来,他就着这个姿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抿掉最后一小口时毫无预兆地侧头捏过男孩的下巴,倾身将酒液渡了过去,而后旁若无人地揽着人亲起来。
酒红色的液体顺着尖俏的下巴蜿蜒,汇入胸前那层薄薄的衣襟遮盖下的隐秘线条里,情色至极。
周遭瞬间爆发出暧昧戏谑的起哄声,梁序笙再次目瞪口呆。
一吻毕了,男孩的衣服被揉搓得更凌乱,窝在许凌峰怀里轻轻喘气,许凌峰噙着笑把酒杯向下一晃,示意空杯了,游戏继续。
梁序笙酒桌游戏玩得稀烂,好在柳絮是个行家,适时出声指点,替他掰回了几次局面,才让他不至于输得太难看。
“小少爷,你不会真是来斗地主的吧?”柳絮忍不住真诚发问。
梁序笙被揶揄得面红耳热,在下一把开局时逞能地不要她帮忙,结果惨败得彻底,冷酒一杯杯往肚子里灌,梁序笙面上很快浮上醉意。
裤兜里有声响震动,柳絮原先抱着臂看热闹,注意到动静后便伸了手要去摸:“我帮你取出来?”
“不用。”梁序笙如临大敌,盅里的点数也顾不上看,躲过她的触碰,掏出手机直接挂断了。
柳絮没意思地撇撇嘴,接了他的局帮着玩,余光瞥见他的动作,问道:“家里有人查岗呢?”
“没,骚扰电话,不用管。”
酒过三巡,余欢未歇,酒局散了之后的事大家心照不宣,梁序笙已经醉得迷糊,步子踉跄,柳絮扶着他往外走,吐槽道:“你这酒量也太差了。”
“谁说的?我又没醉。”梁序笙不悦地挣开她的手,勉强站直身子,走了两步没留神台下阶梯,差点一脚踩空,摔下去前柳絮眼疾手快地抓住他半个胳膊,无语呐喊:“你倒是当心脚下路啊!”
梁序笙身形偏瘦,体重比起同龄人也是偏轻,但再瘦他也是个男人的体格,还是个醉酒的男人。柳絮一人抓不住他,眼看就要被带倒,正犹豫要不要就此松手,身后跟出来的陈宥爆出一声“卧槽”,及时将他捞了起来。
柳絮松了口气,两人合力把他架到平地上,陈宥拍拍梁序笙胸脯:“给你找了代驾,一会儿才能到,房间也开好了,不用谢,我走了。”
“……”
前边停了辆黑色迈巴赫,自几人出门起就在了,是梁序笙熟悉的车身,他想也不想就拉开了副驾驶的门。
两秒之后,梁序笙啪的把门关上,揽过柳絮转身就走:“认错了。”
柳絮难以置信:“不是吧你,这也能认错?”
梁序笙埋头往前走,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,随后是阮寻澜凛冽低沉的嗓音:“还想去哪?”
柳絮闻言讶然回头,梁序笙也只好跟着停下来,拧着眉问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“顺路,打电话你不接,我只好亲自过来看看了。”
这么一会儿的工夫,阮寻澜已行至跟前,探究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,眼底情绪如隆冬的湖水,渐渐凝起一层薄冰。
柳絮是个玲珑心思,触及到他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时顿觉后背生寒,搭在梁序笙臂弯的五指张开了点缝,迟疑着要不要抽走。
阮寻澜却并没有将多余的目光分给她,只扫了一眼便微微歪了头去看梁序笙:“这位是?小笙这么晚还不准备回家吗?”
他的音调很平,仿佛只是随口一问,梁序笙听在耳里,平白抖了一下,直觉这样的平静背后正酝酿着一场可怖的风暴。
可现下有人看着,梁序笙不想被压了气势,浑身的反骨被挑起,心道自己为什么要怕他,阮寻澜又凭什么管他?
于是他退后一步,胆大包天地冲阮寻澜竖了个中指:“要你管。”
阮寻澜冷笑一声,在梁序笙转身时沉着脸攥住他的手腕,力道大到要陷进肉里。梁序笙当即惨叫,骂骂咧咧地要挣脱:“你干嘛!”
愠怒的人置若罔闻,掐着那截泛了红痕的手腕大步流星地朝车子停靠的方向走,而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强硬地将梁序笙塞了进去。
“阮寻澜,你有病吧!”梁序笙怒目圆睁,抬头撞进阮寻澜淡漠的眸子里,浓黑如墨的瞳仁仿若黑洞,吞噬掉梁序笙所有未发泄出来的怒气。那人居高临下地睨着他,下颌线绷得冷硬,光是对视这一眼,梁序笙就瞬间没了气焰,扭过头噤声了。
阮寻澜给车门落锁,转头对呆若木鸡尚在状况外的柳絮说了几句什么,再回到车上时缄口不言,只打着方向盘专心地开车。
梁序笙的酒醒了一半,望着窗外不息的车流,声音弱下来:“我的车怎么办?”
“明早司机会过来开。”
此后没人再开口,气氛凝结到冰点。
这么僵持了一路,到家时阮寻澜的脸色也没好转,不容拒绝地将人从车里拉上楼,步子迈得又大又急,梁序笙被拽得不舒服,在房门口甩开他的禁锢,不耐道:“我自己会走。”
阮寻澜回身倚在门边,意味不明地轻笑:“小笙长大了。”
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。梁序笙困意上头,不想没完没了地扯下去,烦躁地推搡了他一把,径直入屋:“别挡道,我要睡了。”
“知道怎么操人吗?”阮寻澜不依不饶,轻蔑抛出问话,让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氛围更加激剧,“需要教你吗?”
几日来的烦闷和今晚的憋屈因这一句话迅速膨胀,推拉挤压着找到爆发点,梁序笙咬紧了后槽牙,像被惹狠了的小兽张开凶恶獠牙,瞪红了一双眼猛地转回身,喊出的话语近乎嘶吼:“这种事他妈用得着你来教?!少给我自以为是,你以为你是谁?教训我之前能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!”
阮寻澜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,语气淡到没有起伏:“小笙可以试试。”
“滚开!离我远点!”他一步步走近,梁序笙再度伸手推他,这次却没收住力气,带着人一起撞向了身后的一面柜子。柜门被撞得摇晃,柜子顶格的东西哗啦散了一地,阮寻澜没去在意,反身将张牙舞爪的人按到墙上,掐住下巴吻了上去。
牙齿磕碰在一起撞得酸疼,阮寻澜的吻带着残余的暴戾,擒住柔软的两瓣唇啃咬撕扯,很快有血腥味漫开,梁序笙吃痛发出呜咽,拳头与脚一并使上,悉数朝阮寻澜身上招呼,见效甚微,宛如砸在一团棉花上。
长舌侵入,勾住梁序笙的舌面攫取纠缠,阮寻澜的动作不再似先前那般粗暴,刮蹭过敏感的上颚时反倒显出些缱绻来。
梁序笙仰着头被动承受,逐渐丢盔弃甲,忘了挣扎。在理智沦陷前,他分心想,梦里果然是假的,接吻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。
等到身下人的呼吸变得急促,阮寻澜方才松了手,冷不丁屈起膝盖在某个位置玩味地顶蹭一下。
梁序笙脸色骤变,立刻扭着要走。阮寻澜将人抵得死死的,拇指摩挲着被啃破皮的唇瓣,意有所指:“嘴巴硬气,底下的小兄弟也跟着硬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