园遊会人潮减少很多,回到摊子,刚好遇到许任涵和一名陌生的女孩正在跟阿渣聊天。
「茶老大我刚刚以你名义送了五杯饮料喔!」阿渣一看到阿茶和冬瓜归来就放声大喊。
「五杯……」邱庭到底是带了多少人来啊……
许任涵看到阿茶很雀跃,赶紧拉过一旁的女孩介绍说:「茶先生,这是我国中最好的朋友,陈孟婕。」
阿茶礼貌性的点头露出招牌微笑:「妳好,我是阿茶。」
陈孟婕摸着下巴把他从头到尾上下打量说:「身高通过了。」
「啊?」阿茶很疑惑。
「挺斯文的,长相通过了。」
「感觉人不错,品行也通过了。」
阿茶一头雾水,陈孟婕把手郑重的放在他的肩膀上说:「经过严格的审核,我决定放心的把许任……唔!」
许任涵摀住陈孟婕的大嘴巴紧张道:「对不起,不要听她乱说话……」
两个女生就这样吵吵闹闹躲到一边去,阿茶满脸疑惑,刚才彷彿看了一场闹剧一样。
接班的同学回来换掉阿渣和段子,阿茶先和两位女士道别,立刻拖着他们前往男厕。途中经过三班的摊子,那位向他借制服的国中同学,眉飞色舞的窜出来对阿茶说:「巫大爷真是太感谢你了,今日咱家一早就大丰收呢!」
阿茶先嘱咐阿渣和段子先去男厕,说道:「还真的有人玩这种遊戏啊……」
「当然啰!有一位客人就付了三千!」那人兴奋的比出三。
「也太夸张……」阿茶叹了口气,他没想到这么低俗的遊戏也能有赚头。
那人后仰哈哈大笑三声,洋洋得意的模样:「没办法,咱家红牌嘛!哪天介绍你们认识!」
阿茶无奈说:「不用了,你把制服洗好还我就很感激了。」
「一定的、一定的!」这时那人才注意到旁边安静的美少年,一看惊为天人,又笑开对冬瓜说:「唷!同学要不要来咱班上当红牌?」
阿茶的忍耐到极限,立刻往笑得很噁心的同学头上打了一拳,拉着冬瓜临走前冷道:「就说不准把脑筋动到他头上,你自找的。」
那同学抱着头在后头说:「啊啊抱歉巫大哥,大人不计小人过啊!」
一到男厕,阿渣和段子等在门口。阿茶进去稍微看了一周,虽然今日人潮很多,厕所却不算脏,至少没有泥巴仗这么夸张。
阿茶还是下令:「虽然没有很脏还是扫一下,星期一才不会被开单。」
冬瓜去检查每一间马桶的阻塞情形,突然走回来表情怪异说:「有一间裡面好像有人。」
「真的吗?」阿茶愣了一下说:「那敲敲看好了。」
冬瓜点点头,转身敲敲紧闭的门,发现裡面没回应,门却还是锁的死紧,又用力敲了几下说:「对不起……请问有人在裡面吗?」
三个人都好奇的走过来,冬瓜转头难为情的问:「阿茶怎么办,不知道裡面有没有人耶……」
阿渣抬头看门上面的缝隙,拍拍阿茶的肩膀说:「茶老大不然你就爬上去看到底有没有人好了!」
「唉哟浪费时间,直接踹门就好了!」段子在旁摆摆手说道。
这两个人怎么就不会提点有建设性的方法出来,阿茶拍了两人的头忍不住斥道:「你们白痴喔,裡面的人如果真的在上厕所怎么办?」
「啊……那……」阿渣垂着眼泪抚着被阿茶打的地方,话还没说完,紧掩的门扉突然无预警的打开。
在场的四人都傻住了。
冬瓜刚好站在门的正前方,首当其衝,看到一张俊美绝伦的脸蛋先呆住两秒,随即感到自己的行为无礼,紧张的九十度大鞠躬说:「对不起!因为我今天一定要把这间厕所扫干净,所以才这么不礼貌的打扰你!」
阿茶见那人有些眼熟,尤其身上还穿着建中制服微皱眉说:「原来也是同学啊。」
男孩冷冷看了一眼阿茶不语,又退回厕所裡把门关上。留下愕然的四个人面面相觑。阿茶正要说话,门又打开了,这次男孩还拖着一名北一女的学生出来,经过冬瓜时清冷的声音响起:「好好扫吧。」
听到这个耳熟的声音,冬瓜全身震了一下。
阿渣和段子又再一次傻眼,愣在原地不敢出声。
阿茶见这个场面,十之八九是在做苟且淫事,心头火就起来了。
男孩拉着低头的北一女欲离开厕所,两人刚好对到视线,见到那双黑得深不可测的双眸,单字比赛的记忆唰一声全摊在脑裡。
「等等你是上次英文单字接龙比赛的叶立帆吧,光天化日之下你和女生在厕所干嘛?」阿茶急迫地上前想抓住叶立帆的手臂,刚碰到皮肤,他的手就被恶狠狠甩开,啪一声在厕所裡大力迴响。
阿茶想起在单字比赛时此人的傲慢,加上现下的情况,更加深对这个人反感。他瞇着眼危险看着叶立帆,两人静默不说话。那人眼神透露出的冷冽让阿渣和段子都不禁后退一步。
浓厚的火药味飘盪在厕所四周,阿茶又往叶立帆后面的北一女瞄了一眼,似乎还是红着脸,低头不敢把脸露出来。
正想开口训人,叶立帆开始走动说:「看清楚这个人是带靶的,而且他心甘情愿。」
两人走出厕所的那一刻,穿着北一女制服的人终于抬起头来,疾行的一秒恰好被阿茶补捉到。
那人也有点眼熟,如果是男的,北一女制服,三班的反串……
阿茶灵光乍现,终于想起那人是刚开学搬书时冬瓜不小心撞倒的三班同学。
既然是两个男生,怎么会在同一间厕所……
阿茶摇摇头让自己冷静,动手推一下眼镜,走到冬瓜的旁边说:「好啦冬瓜你赶快扫,我、阿渣、段子都会帮你。」
这句话把三个人的僵硬消除,马上回到现实世界,阿渣回过神蹦蹦跳跳的到阿茶旁边,大力的朝肩膀拍下去敬佩的说:「哇!茶老大你真是帅毙了,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个人的眼神有多凶恶,有没有、有没有?真是吓死我的毛了!」
段子想了想也走过来说:「我记得他就是谣传这届不好惹的校草吧。」
阿茶翻了几个扫具出来,直接扔到两人手上,露出不比校草差的英俊微笑说:「管他什么校草,如果今天没有帮冬瓜扫好,你们两个明天就等着变成酢浆草。」
两人又被他的气势吓到,连连道是,认命的去做工了。
冬瓜还望向厕所门口,似乎那人还会再回来一般等在那。
阿茶轻拍他的肩问道:「怎么了?」
「没什么。」
冬瓜把目光收回,若有所思的接过扫具开始打扫,途中他没有再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。
四个人随意清理一下,园遊会也到尾声,阿茶带着三人回到摊子裡收拾善后,接下来就是回家赴死。
甫踏进客厅,就看到母亲穿着大红长裙斜倚在贵妃椅上,手裡摇着玻璃高脚杯,面无表情指了指书房说:「自己进去解释。」
阿茶低头轻声道是,硬着头皮就进去了。
房间裡光线较为晦暗,书房裡最显眼的就是后方三架深色桃木书柜,整齐摆放上百本书。每次他进到这裡就会觉得气氛特别不一样,彷彿黑夜中的宁静,连空气的流动都静止,丝毫没有一点生息。
阿茶在书桌前站定,父亲缓缓抬起头,优雅的拿下鼻樑上的无框眼镜,手肘倚靠在桌上,双手交疊,彷彿在等眼前的人自己开口认罪。
他马上低下头说:「抱歉,我不是故意不回家,真的太累了,所以在妈的旧办公室睡着了。」
「手机呢?」父亲轻轻开口,声音却低沉浑厚穿透眼前单薄的身躯:「随身携带也能五十通电话没接到?」
即使是轻声细语,他的声音还是令人感到万箭穿心。
「我开震动放书包,所以没听到。」阿茶依旧低着头。
时间沉静了良久,阿茶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细微的呼吸声,不知道身前重视礼教的父亲这次又会开出什么惩罚。
原本桌前的人盯着自己的儿子,现在又开始着手桌上的文件冷冷的说:「《颜氏家训》的《省事》写一篇楷书来给我。」
只是书法就好吗?阿茶有些不敢相信,又怯怯的问:「全部吗?」
「第一段就好,十五分钟后给我。」父亲戴起无框眼镜开始审阅手上的文件。
阿茶稍微行了礼,退出房间还是不敢置信自己的处罚居然只是写书法这么简单,母亲刚好晃悠悠举着酒杯走过来问:「怎么样阿?」
「只写《省事》第一段就好。」阿茶依旧觉得不可思议。
「唷,这次放过你了,臭小子,下次敢再不跟家裡联络,我就叫你爸直接阉了你。」母亲漫不经心的靠在门边轻啜一口酒,语气却很尖锐。
阿茶郑重的点头答应,心裡想他的父母真是绝配,一个严肃而重礼,一个豪纵而不羁,不知这极端的两人到底怎么走到一起。
他进了房间,立刻拿出文房四宝,开始磨墨,摊平宣纸,下笔时还不断默背《省事》的内容。
「铭金人云:『无多言,多言多败;无多事,多事多患。』至哉斯戒也!能走者夺其翼,善飞者减其指,有角者无上齿,丰后者无前足,盖天道不使物有兼焉也。古人云:『多为少善,不如执一;鼫鼠五能,不成伎术。』……」
幸好第一段字不多,十五分钟后,阿茶拿着几张宣纸出现在父亲书房,那男人只扫一眼说:「字太丑了,重写。」
他只好摸摸鼻子,又回去重写一次,不料第二次那人还是说:「开头不好,重写。」
于是阿茶又黑着脸回房。
「少一个字,重写。」这是第三次。
「墨色太淡,重写。」第四次……
「捺撇不好,重写。」第五次……
直到第十次男人才把那篇书法收到柜子裡说:「好了,你可以去睡了,晚安。」
阿茶应诺一声,整整一晚下来已经被整得心力交疲,难怪他就想这男人怎么可能只是一篇书法这么简单就放过他,原来之中真的有诈。
隔天阿茶披着一袭睡意,早起到补习班上课,进教室前特别去看了上星期的小考成绩,自己在前五十名内,找了找发现没有看到冬瓜的名字,猜想他可能那时没有把考卷交出去。
就在视线收回来的霎那,他扫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区域。
建中,方纹晓,分数:100,名次:1。
阿茶愣在成绩单前,这才是所谓的实力吗?……
暂且不论成绩,这个男孩其他部份依旧需要人照顾。
新的星期开始,代表阿茶与卫生的赌约越来越急迫,虽然还不及火烧眉毛,还是想尽早把这个诡异的厕所搞定。
一早英明的茶老大就拖着两个不情愿的跟班进男厕,然而后方多出的纤瘦影子是自己跟过来的。
眼前的景象依旧惨不忍睹,泥沙践踏四周,看起来像是整间厕所都被浸泡在泥浆裡过,冬瓜检查所有马桶,面色哀愁的对三人摇摇头。
阿茶站在厕所中央皱起眉觉得事态不对劲,向阿渣问道:「你之前扫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吗?」
「啊……差不多,卫生也是这样快被搞死了,所以才管的这么严。」阿渣从其中一间厕所出来,显然裡面状况也不太好。
偶然一次那没什么值得怀疑,每週都是如此,倘若不是蓄意人为,他真的想不出第二个原因。
冬瓜正认命的把通乐拿进厕所,阿茶把他挡下来,对阿渣和段子正色道:「把吸盘找出来,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塞在这裡惹麻烦。」
两人看他们的茶老大发威了,赶紧去把马桶吸盘挖出来递给他,阿茶二话不说就将吸盘往马桶中心使力按压,下去一两次,还是无声无息,三个人在旁边严阵以待,专注望着马桶的动静。
一点东西都没冒出头,阿茶把速度加快,吸盘的杆子在他面前上上下下,想到卫生当初会对他叫嚣情有可原,自己的确只是个学艺,怎么会懂他的辛苦,班上一堆同学为了这间厕所耗费多少精神,想到最后画面停顿在一张漂亮的脸上,他一怔,动作顺序瞬间全乱了。
「有东西!」冬瓜指着吸盘旁边的一个透明物体惊叫。
阿茶趁机停下动作,把吸盘倒过来,那东西就黏在外缘,四个人缓慢靠近那个透明物体,看清楚它的模样,全员都沉默了。
那是每个男人都知道的东西……
或许对某些男人来说还是个生活必须品。
「靠--老子不爽!」阿渣遭受打击抱头大叫:「啊啊啊怎么会是保险套啊!」
冬瓜得知它的真实样貌,白皙的脸庞就熟透了,默默的退到后面揉着制服下摆。
「不会是有人在这乱搞吧?」段子横着眼也是一脸难以置信:「九班那个校草?」
「不对,不是他。」阿茶把保险套剥下来,望着马桶沉声说:「这绝对不只一个。」
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捲起袖子,整个人俯身紧贴着马桶,一隻强而有力的手就徒然伸进马桶洞口,哇啦一声破水而入。
「茶老大!」
「阿茶!」
阿渣和段子同时叫出声,脸上表情已经扭曲,他们没想到阿茶居然能这么猛。
冬瓜双手捂着嘴,惊骇的在后方看着他在裡头挖出一堆保险套扔在地上。
「天啊,这五十个有了吧?」段子蹲下去用吸盘的杆子翻了翻那堆保险套。
「是谁干这么大啊……精力旺盛耶……唔!」阿渣感叹到一半后脑就被阿茶搥了一拳。
阿茶板着脸说:「这一看就知道是蓄意的,你看过有人身上有五十个小兄弟排队带套吗?」
「哇,那一定很壮观……」阿渣抚着后脑望天花板感叹,又被阿茶搥一拳在头顶。
「那应该要告知教官吧,这件事不小……」段子站起身摸着下巴深思:「这种情况怎么感觉是要报復?」
阿茶也稍微沉思了一下问:「你们有没有惹到谁?」
「应该没有吧。」段子说道。
这时冬瓜怯怯地走到他们旁边说:「对不起,各位,我觉得先不要告知教官……」
「啊?为什么!」阿渣惊讶的望着冬瓜。
冬瓜半垂眼帘说:「如果真的是要报復,打草惊蛇的话,搞不好教官还没抓到人那个人就先被寻仇了……而且我想这应该是同校人所为……」
说到后面冬瓜开始激动,双手握拳摆在胸前放声说:「对不起,我、我不想看到同学被记大过!」
几个人低头不语,反覆思忖冬瓜的话,似乎是有那么点道理。几秒钟过去,阿茶迈开脚步,走到冬瓜身旁露出微笑柔声说:「我跟你一样不想看到同学被记过。」
冬瓜缓缓抬起头与他四目相交,透过一架黑框眼镜,他看到一双有生以来最认真的眼眸,正气凛人却不失儒雅。
阿茶边走向洗手臺边朗声说:「所以今天就当是最后一次使尽全力扫这间厕所,明天以后我会让这件事会成为历史。」
「果然是阿茶!」段子在后面敬佩的鼓掌。
阿渣看到阿茶洗手的那刻,脑袋翻腾似乎快要想起什么,后脑门还略有痛意,他用手抓了一下头髮,湿答答的触感让他从脚底毛到头顶,脑袋顿时开窍!
「茶老大!你刚刚揍我的时候没洗手啊啊啊啊!」